第52章 山雨欲来
牢房之上。
本就不想多隐瞒的穆寐恨不当场就跟木小花交代了自己与晏未的“奸/情”，倒是晏未还有理智想着再怎么样这也不是个和盘托出的好时机，晏未佯装一切不妥举动不曾发生过一样十分认真问这对母子道：“下面人怎么睡得那样死，上头不是叫他加急审讯么？”
晏未本就是谦谦书生之貌，彬彬讲话时更显一本正经。相比之下，还真叫人容易一时淡忘这翩翩君子方才那缠绵暧昧之态。
穆寐心中好笑这人惺惺作态起来还真给人柳下惠之感。
穆寐答道：“我去命人谎报军情并在隔壁放火时，神伉俪趁乱下去给狱中守卫服下/毒/药，他们还现毒现用派人给那位用了有蒙/汗药的茶。”
穆寐十分得意又道：“怎么样，穆家手段了得吧！”
木小花一旁也得意道：“没这点默契如何做一家人。”然后也不等晏未夸奖恭维的话说出口，穆夫人语气大变向儿子道，“你小子打小离家，我和你爹的更多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呢。这对有些居心叵测之人啊别说用点药，抽筋剥骨都是轻的，那得叫他断子绝孙！”
一阵寒风吹过，晏未觉得身上筋骨凉飕飕，某些地方尤其的寒栗，子不子孙的无所谓，主要是要弄得不能行人道了那可是不大好。
见木小花的不善眼神还在晏未身上游走，穆寐转移话题道：“娘你哪来的蒙/汗药，我们这边挨冻，这厮却睡得挺香。”穆寐指下面陆大，又有些鄙视地问他娘，“你和我爹还随身携带这下三滥的东西？”
那骗人的毒/药毕竟只是说法邪，可若是蒙/汗药就另一回事了。
穆寐曾经用药叫晏未晕倒是一回事，但别人用也是另一回事了。
木小花照着儿子脑袋就是一下，道：“你用脚趾头想想，我和你爹会带这玩意。自然是来这后拿的，那顿鸿门宴，你外公他们下饭的就是这东西。因为太下/流，我只少拿了些。若不是不得已处，我还真懒得用。”
“婶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极。”晏未一边终于找到可以称赞的机会。
“用你说！”木小花一改五年前对晏未的欣赏爱惜态度，也没了五年后再相逢的长辈亲切，语气不善地回怼美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小白脸子还最会酸文假醋地勾引人家大闺女。
穆寐看了一眼马屁拍到马蹄上的心上人，知道大战还在后头。
不过明日愁来还是明日去愁，破了这眼下这乱局才是关键。
牢房里的平静最多也只能维持到那头目药效解除时，而那向晏未报名为“蔺如兰”的女子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大事办妥。
木小花与穆兴易，包含穆寐晏未都清楚得很，下面这个陆大同那些守卫守兵不同，可不是好拿假药糊弄的蠢货。他们能做的，就还只是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却不是坐以待毙。
晏未在上面眼观六路，木小花与穆寐母子已下去到牢房里，大摇大摆地当起临时主子。
穆寐先是叫人以陆大要吃鸡蛋面条为由吩咐叫厨子去做一份小灶。
牢房里，木老爷子对着为他奔波了也良久至此才露脸的女儿和外孙，小声问二人家里怎么样。
木小花简述了家里人好吃好喝在等着之后，木老爷子一张疲惫老脸露笑又长叹了口气，又小声向母子道：“我终是老不中用得靠你们帮忙了。”
然后木老爷子走到一个被捆年轻人身前，慈爱地摸了摸那人的头，帮其正了正凌乱带血的衣衫。离开那人，木老爷子在路过另一捆束年轻人时，投去了赞许的目光，那人正是为父出头的。
木老爷子站回到人群中自己最初的位置，席地坐下还招呼同来者都坐下休息。
待兵士送来了面条和鸡蛋，穆寐本是叫端的人先吃一口，木老头子却道：“我可吃不得儿孙之外别人剩下的东西。”
木老爷子这话令那对母子想到他以前当成玩笑常提的：木小花和穆寐在咿呀学语时都曾用脏手把豆腐抓得泥汤一样来“献孝心”，木老爷子之前不说有洁癖也颇好洁，但还是都吃了。老人家还笑言这对母子果然好的不传坏的传……
木小花终于破防，默默转过头去快速抹了两把眼泪。
晏未在上面还看见穆寐身形也微颤，他不忍催促已经有人往这边来了，硬是等到木老爷子吃完最后一口面，晏未才赶忙唤人。
来不及叫人收拾了碗筷，木小花与穆寐带着碗筷出了牢房又回到高处观望。
那锦衣黑面的男子带了数名黑衣男子进来。
锦衣黑面一进牢房便带一股阴煞风，一脸怒气地看着跟来的人摇晃了几下陆大都不醒，便命人去拿了一桶冷水来泼。
冷水淋头，陆大一个激灵醒来，正还有些发懵间，只听那锦衣黑面怒讽道：“我们那边诸事操劳谁都没敢休息，陆大人这里睡得好生大头觉啊，春秋大梦几何啊？！”
陆大闻言赶紧跪地，一面拿手自抽嘴巴一面认错。
锦衣黑面懒得看他耍猴，阴冷着又道：“审得如何了？”
锦衣黑面说着又看了一眼狱中那些衣着整洁席地坐着似休息的人，更大一股怒火冲上来，他拿起一只鞭子照着近处一老头就是一鞭。
之后锦衣黑面转身鞭子直指陆大。
陆大吓道：“大人息怒，小的这样拖延也是有所考虑。”
“考虑！来，”锦衣黑面说着回头看向跟着他进来的那些黑衣人道，“大家听听陆大人如何考虑的，看他的作死考虑值得哪种死法。”
“是！”那些黑衣人答复响亮，虽手上都未动，面上却都露出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快/感来。
那陆大道：“属下原本的确是想先收拾这一部分现成的家属，但转念又一想这些先带过来的多是有钱人，富贵人家多淡泊，怕是纨绔子弟不如那些小家子气的孩子有孝心和情义，所以属下觉得还是可着那些穷人家先下手为好，更能杀鸡儆猴。到时候就算这些富家子弟没有心，他们的家人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怕是还不等亲受皮肉之苦便主动招了。再有就是，大人交代的那些姑娘也得从人群中找，一时还没能过来。要是姑娘们一叫一疼，不是更能揪人心肺。小的全不是怕麻烦，只是想着若能一举多得岂不更好。”
陆大又道：“大人也知道，这一城人数不在少，下边人去捞出那么多关联人物来需要点时间，这几日小的昼夜审讯一直紧绷，在等的功夫不小心眯了一下。但等小的将他们都审讯完了，不负大人所托，到时小的也不求能将功赎罪，只求大人能赐小的一死以了了小的对大人一生忠诚。”
穆寐上面冷笑一声：“巧舌如簧。”
下面锦衣黑面刚要说话，有人进来禀道：“大人，大人要的人我们已经悉数找齐都带过来了，现在院中等着。”
锦衣黑面恨恨道：“陆大，我看在你这些年没出过岔子的份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有闪失差错或没结果，舌头先给你割了再论死法！”
锦衣黑面说着鞭子随手一扔，率黑衣人们大步出去。
陆大一面忙不迭地擦那一头被淋的冷水和新生的大汗，一面凶下人道：“还不都给我带进来受死！”
“你们看着下边别出事，我去去就回。”穆寐说着甩开晏未见下面外公挨打时紧握他的手，也不顾木小花“都到此时了，你别冲动”的警告飞身追着下面走了。
留下木小花与晏未四目相对。
好好的天，晏未突然觉得就电闪雷鸣了。
虽然天上并没有电闪雷鸣，人间确是山雨欲来。
陆大的鞭子沾了浓盐水，最终落在人身上时，叫声有如杀猪，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早知道是个虚货没本事的，哪能叫孩子们受那些苦，还敢打你祖宗。”木小花说着手上鞭子抽得更狠了，一是对陆大的愤恨，二也是自责没早些出手甚至叫自己爹在生辰一早便挨了一鞭。
木小花早就知道这个审讯逼供的重要，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个气势汹汹的坏家伙不会像旁的兵士那样好用“毒/药”糊弄，又按理觉得这人应当武功也不差，所以为大局一直谨慎着。此时发现陆大草包一个，木小花肠子都悔青了。
不放心晏未同态度大变的木小花单独呆着、匆匆去了又返、改派晏未去报复锦衣黑面的穆寐当然懂他娘的心情，不过他可没有去提醒他娘“之前敌多我寡，相差太悬殊，你没有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也是对的，大没必要自责。”他也没强调“打我外公的是另一个人。”穆寐在边上扇风点火，起哄架秧子，生恐她娘不更气，不更自责。
除了真的愤恨陆大等人外，穆寐还有别的小心思：让这位女侠泄怒火是好的，一是陆大罪有应得并不冤枉，再有便是，木小花的一腔怒火发到这里可比发泄到晏未身上好得多。
这里泄火泄得猛些，到与晏未“秋后算账”时总是没那么大火力了吧。
木女侠这边替天行道，严惩恶吏。
另一边，晏未也没辜负穆寐的重望，跟了那一行一道，心思也从“给点颜色看看，叫你打外公”变为“一不做二不休”。
晏未在已天光明亮之时没什么惊动地进了那锦衣黑面的房间，一番打斗后将人制服。
想到之前听说这人控制百谷城，并负责一城之务，晏未知道自己这算是擒到了“王”。
那接下来就好办了：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晏未挟持着锦衣黑面出到院中，当着院中众守卫和来到这院中后离开了、此时又闻讯赶来的黑衣人们的面，要挟众人放了一城百姓，否则他就对“王”不客气。
随着黑衣人们又来到院中，进来一个锦衣私服白面的男子，锦衣白面一声令下，院中守卫同黑衣人们齐上，全没一点“投鼠忌器”的意思。
别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晏未却是“认官时方恨自己布衣无见识”，后知后觉地知道，这锦衣黑面那样嚣张又多担重任却不是此间大王。
在这里，锦衣黑面连个“器”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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