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难得婚事
比武招亲的大旗飘扬着，廖家门口晏未同曲项战在一处。
你看那中年男子一招一式干练如洗，拳下虎虎生风，仿佛那风都听他使唤一样。大家这才知道方才这人同之前那些对手不过玩玩。但你看那美俊的年轻公子也非好惹，闪转腾挪都如画上仙一般美，优美却不失凌厉。
看高手对决，开始下面人还都跟着吆喝助威，后来干脆大气也不出了，就是一心观战。连此前一直面色沉郁无心场上的廖姑娘都直盯着看二人精彩打斗。
好一阵，晏未先是慢下来，后停手道：“曲大哥厉害，在下打不过。”
“不，穆兄弟才是后生可畏，你方才一直承让，你若再用些实力，我远不是你的对手。”曲项认真道。
武功一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无高下。
“曲大哥过谦了，我出手少是因为我的武学套路便是以守为攻。且方才你一人连战数人不曾休息，你在大耗体力后又与我周旋这么久，这是我远不能及的。”晏未也认真道。
虽说其中有些自谦成分，倒也有实话。
“少年英雄，少年英雄。我看这胜负可以商量，可以商量。”廖老爷起身，就差把“年轻人你就是我要找的姑爷，我单方面宣布你赢了。”原话说出来了。他的表现更是再明显不过。
晏未却退了几步到穆寐身边道：“对不住，方才是我一时手痒想与曲大哥切磋一下技艺，在下虽未娶妻，却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实不能结缘令爱。”
人群又开始沸腾，无外乎两种声音，一是说这人真是有病有婚约还下场。一是说可惜了可惜了，不然与那廖家小姐郎才女貌的，这下却是不能成双了。
廖老爷面上尴尬地僵了一下，向着真穆寐十分期待道：“这位小公子可是方便下场啊？”
“不方便。你说巧不巧，我也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再糟糠也是原配，总不能委屈令千金做小吧。如今这场上不是有胜出者了么，廖老爷快去认女婿啊！”穆寐边说边笑道，他这一笑倒不是邪笑，叫人看着还颇有几分礼貌之意。
那廖老爷闻言胖脸凝成了一大块死面疙瘩，向着人群道：“还有要下场的么？”
见人群没有应声，他又回头向廖家班道：“谁下来比划比划？”见还是没人应声，廖老爷气道，“这连个刀剑家伙都没亮，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还有脸惦记着馨儿呢。就你们这点胆量我看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馨儿是绝不会嫁你们这群草包的！”
廖老爷激将着，大腹汹涌起伏，却是没一人出来。他一甩袖跺脚，向着场中央的曲项道：“这位朋友，你也见了我这闺女花一样的人物和年纪，你看你大她许多，还带着一个孩子，这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那曲项笑了一声道：“今日本也是小儿非闹着要我上来。我本是没资格站到最后的，穆寐兄弟能胜过我，但他有意相让又另有婚约，才使得最终是我站在这里。如今我算是为小儿拼过一次了，只是我们父子不敢高攀廖姑娘，这就告辞了。”
曲项说着走去那犄角小儿面前，一搂孩子就要走。
“曲大哥你等一等。”穆寐不只说，人还拦到了父子面前。
曲项不解也有些不悦：“这位小兄弟有何贵干？”
“你等一等再走也不迟。”穆寐道。
“是啊，曲大哥等一等再走不迟。”晏未也道。
真正在曲项那奏效的是假穆寐、真晏未这句。
习武之人即便不是真正江湖武林道上混的也多有江湖气，最是好惺惺相惜。那曲项方才与晏未交过手，对其好感颇深。此时也听其所说带孩子停下了脚步。
穆寐出列，向着围观人群大声道：“众位老少爷们，小孩子除外，我且问大家，不过一个媳妇而已，天黑一吹灯，怎么不是抱，怎么不是生孩子，为什么非要绝色的？大家各人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么！扪心自问，就算你们心中觊觎，几个能娶得到绝色天仙回家！”
穆寐这一说，围众中特别是过来人的男子咂摸咂摸嘴多点头称是。
“年轻人，你休要言语亵/渎馨儿。”廖老爷硬将那句“你不娶便不娶，我嫁女儿关你屁事。”压了回去。这地方他还得呆、还要长呆，所以能于人前讲理便最好不轻易撒泼耍蛮。
“廖老爷这就不对了，第一，令爱是漂亮，大家眼睛不瞎都承认，但同样大家眼睛不瞎也看得出令爱并非绝色。所以我的话无论是明言还是暗喻应该都扯不到令爱身上。再有，廖老爷说我亵/渎，那我想请问，真正不尊重不爱惜廖姑娘的到底是谁？”
不顾廖老爷脸上变色、大肚起落，穆寐接着又道：“往常里，廖老爷当女儿是什么，是引着狗上门的骨头么，还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萝卜？今日里，廖姑娘又是什么？是当众交易的商货么，先叫人竞价，最后本该一锤定音了你却又反悔。恕我说句不中听的，再好的货色经这样折腾，可还值钱？你别看面上令爱还像个香饽饽一样，但大家私下怎么说，怎么谈，令爱真正什么名声？今日廖老爷要是当众说话不算，悔这桩婚，我相信都不用等到明日，你再打听打听令爱又什么名声！”
没让廖老爷开口，穆寐又道：“还鲜花牛粪，我要是牛粪，我去浇灌养青瓜、茄子、大葱，长成吃了不香么。我养朵花有什么用，那花开花谢一回还不够跟它矫情的呢！”
廖老爷终于嘴张开，说了一个“我”字，又叫穆寐给挡了回去：“廖老爷你也不必同我杠，杠就是你对。女儿是你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的未婚妻子反正是绝色又没给人当骨头萝卜的，别人事也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看在廖姑娘看着比你这当爹的更知些廉耻的份上多嘴了几句。话都说完了，曲大哥，看在你赏识穆寐的份上，我请你们爷们吃饭喝酒去！”
穆寐一张快嘴数言嘲讽说完，明明还有许多可以挑剔之处，但廖老爷一时竟找不出更多理来辩驳，只能眼看着众人给那两个年轻公子同那父子让了一条道出来，他那肥耳畔还嗡嗡着看热闹众人的议论。
廖老爷甚至有些分不清，那些指着他鼻子的手指是自己的臆想还是确有其事。
“曲大哥，你等等——”一个女子声音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被淹没得有些不可闻。
“曲大哥，你等等——”那廖小姐说着起身快步走向人群，这一次，人群安静下来。
穆寐、晏未连同那父子都停了下来。
只见那盈盈身姿的廖小姐走到几人面前，也停了下来。
“姑娘何事？”曲项问。
廖小姐未曾说话先胀红了脸，她一手轻托了一下火热的脸蛋自平复了一下才道：“比武招亲我本不同意，但最终我点头了，这亲事便算是我承诺过的。方才这位公子说得很对，令我茅塞顿开亦叫我觉得羞愧。今日是给我选丈夫，你赢了，你便是我的夫君。我虽是个小女子，亦该恪守承诺。”
那曲项深愣了一下，严肃回道：“姑娘大可不必，方才我也说了，我下场是因为小儿胡闹，并非是我本人觊觎姑娘。另尊说得也没错，我确实于你年纪太不合适，你青春美貌应当找个风华正茂的少年英雄，这两位无缘，还会另有良人。至于这位小兄弟说得也不错，我自认是俗人，我这坨牛粪上不宜插鲜花。姑娘这朵花，还是另择净土吧。”
“我，我，”廖小姐吭哧了两声“我”，深红着脸道：“我虽没给人当过娘，但若这孩子不嫌弃，我愿意试试。曲大哥若是不喜我家中过于功利了，我也愿意随你与孩子另择生活。只是我娘走得早，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可以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却到底不能抛却父女情，以后我也还想能多有机会回来看望他老人家，请你理解，请你成全……”
“这……”曲项窘着脸仍是摇头，“这我还是不敢当……”
“难道曲大哥就忍心见我廖永馨成为一个千夫所指之人么！我若不能及时纠正父亲的错误，不能止损父亲的坏名声，我还将成为一个不孝的女儿！”那廖小姐说到这里人已是梨花带雨哭了起来，雨中梨又道，“我也算半个习武之人，知道曲大哥武艺高超，难道是嫌我过于平凡配不上英雄么？”
“哎呀，曲大哥你娶过媳妇怎么还这样木讷！人家小姐美玉般的品质啊，你们爷两个这是捡到宝了呀！”穆寐说着推了那廖小姐一把，将佳人直推到曲项怀中。
曲项一脸迷茫地看向走过来的廖老爷，虽然下场赢了，但这廖姑娘的自托于曲项还是过于突然了。
廖老爷叹了口气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竟不如几个孩子，希望项英雄能不计前嫌接纳我们父女，以后廖家还要多靠你来支撑了。”
穆寐耳语了一句，曲项的小儿子来到廖老爷面前道：“外公好，曲植给外公请安。”
廖老爷子愣了一下，笑道：“好好，白捡了个大外孙。”
廖老爷子摸着孩子的小犄角向着众人道：“蒙诸位见证，廖某今日喜得佳婿，明日家中办喜事，各位乡亲父老都来喝杯喜酒。”他又特意向着穆寐与晏未道，“两位公子也一定要赏脸啊，你们是老夫的座上宾。”
二位座上宾对视后道：“可以。”
翌日，廖家张红设彩，热闹非常。
穆寐与晏未真的被奉为了上宾，见证了一桩喜庆婚事。
酒宴上，大家吃喝划拳好不快活，酒至深时，穆寐细目迷离向晏未道：“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没能与结为你少年夫妻天仙成配，反倒演绎成了‘一树梨花压海棠’你觉得可惜么？”
见晏未不语，穆寐细长指勾着晏未的下巴又道：“那廖小姐原本一定是盼着你赢的，可是你偏偏不解风情，故意认了输。人家没办法，只有退而求其次地另嫁了。你说她心中觉不觉得可惜？”
晏未迎上那细长目道：“你怎知那小姐可惜的不是没能许配给那佩剑的少年公子？”
“没劲，烂调子了，唱过一回你还唱第二回。”穆寐指的是上回破庙晏未也以姑娘看谁的事反击他。
“烂调子你还唱。”晏未说着神色郑重道，“给我乱指姑娘的事到此为止。你若再敢有下次，我真会以穆寐名义给你弄个媳妇送到府上，或许还不只一个。”停了一下，晏未又道，“也许你求之不得吧。”
“求之不得。”穆寐道。
晏未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只听穆寐邪魅笑道：“你送一个晏八两姑娘来，我收一个。你送十个晏八两姑娘来，我收十个。别人，一概不收。”
晏未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下，拍了拍穆寐的脑瓜将其扶起：“走，出去凉快一下，这里面太热了。”
“不热啊，是你心热吧。”穆寐挣扎道，但他还是被晏未如绑架一样给带出了喜厅。
有的盛宴，离席便是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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