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节无底深渊
“无涯，”他打起精神说，“亡羊补牢未为晚矣。我将你师娘叫来，咱们现在便入境吧！”
念无涯是跟随伯清时间最久的徒儿，更是他最信赖的徒儿。念无涯早就听师父说过，等他将来百年之后，是靠自己扛起医心堂这面大旗的。而如今，自己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师父会对自己会有多失望？
念无涯不敢想，更不敢看伯清的眼睛。直到伯清说要入医心幻境，他只觉得身体之中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抵抗……
“师父！”念无涯一个头磕在地上道：“无涯犯下大错，无地自容！我想去清风崖的小木屋面壁思过！待我准备好了，再来见您和师娘！”
伯清看着在地上五体投地的念无涯，心中缓缓升起的无力感慢慢笼罩了他。任他曾为万千人解开心结，却总不能将最心爱的徒儿拉出那个无底深渊……
他只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出了书房……
与书房的冷清不同，厨房里洋溢出让人欢喜的烟火气。
刚从汴京来的这帮少爷姑娘们虽然见多识广，可下厨房对他们来说却真是个新鲜事。
“吴公子，请你去看看柴还够不够，如果不够帮我劈一些过来。吕公子，这些菜都需要先择干净，麻烦你帮一下忙。”
吕连翩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小就习惯顺从长辈，且这一路之上，他早已对君姐心生敬意。然而听到君姐此刻的吩咐，心中很是别扭。自己虽然不想摆公子哥儿的架子，但毕竟身为吕相的公子，他自小到大都没进过厨房一步，更别说在厨房帮忙。况且“君子远庖厨”，这实非他所愿也！
铁衣听到君姐的话更是惊讶，他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让公子择菜……
来到厨房的移星见到忙里忙外的君姐，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常常在厨房的娘亲，那股熟悉感忽然让她有些欣喜……
她看到吕连翩脸上的无措，转身拿着菜篮子来到他身边道：“吕公子，我小时候择过菜，咱们一起吧！”
“咱们？”看着移星眼中的笑，吕连翩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忽然涌起一丝甜蜜……
一路之上，他早已习惯了看她的背影。可是此刻，她竟然离他那么近……
念无涯从书房出来，心中只有一个字：逃！
师母虽然性格温柔，但那双眼睛最是敏锐。方才他在她的面前努力装作没事，却不敢与她对视……
君儿呢？
那个对他情深义重的女子，那个让他早已倾心的女子，那个他最没有勇气去面对的女子，他是不是欠她一句抱歉？
抱歉，我努力过，可最终又陷入那仇恨的深渊……
抱歉，我尝试过，却依然对辽人恨之入骨……
抱歉，我爱你，却还是不能允许自己忘了她……
他将那汹涌的抱歉按在心底，大步向清风崖走去。
忽然间，空中飘来的那丝香味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人都说“雨前香椿嫩如丝”，香椿独有的香味刺激着他的味蕾，也勾起他心底的记忆……
小时候，自家山庄里有几棵香椿树。每到春天，母亲都会掐下来最嫩的叶子做给他吃。
后来山庄被烧，家破人亡，他一路寻找杀人凶手不得，只想回到医心堂谢过师父师母的教导之恩便了结自己。
多亏师父师母力挽狂澜，可他却仍旧情绪低迷，晚上日日做噩梦。那时候君儿听莫先生说香椿叶有安眠之用，便到处去找嫩香椿叶做给他吃。后来干脆直接在院子里种了几棵，想吃的时候便可以直接取用。
十几年过去了，当初的小香椿苗已经长成了大树，他和师妹虽然两情相悦，却仍旧如隔山海……
前几日，在回来的路上，他偶然在路上看到香椿树，便怀念起这个味道。谁知道，师妹一回来，就立刻为他下厨做这菜？
一股惭愧和不忍拦住了他的步伐，他转身走向厨房。
医心堂的厨房很是宽敞，外面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张大桌子。等到夏天傍晚，在这里吃饭很最是凉爽惬意……
“孙公子，你小心手指，要用手的关节顶着刀比较安全……”君姐看到孙熙拿刀的姿势很是担忧……
“孙大公子，你身为孙羊店的少东家，竟然连刀都不会拿？”洪缨在旁嘲笑道。
“那是自然，你见过哪家老板是自己干活儿的？”孙熙一脸自豪。
“小心啊，切过葱的刀，不可以切笋的！”君姐看移星拿起了刀，小心提醒到。
慕风大侠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看着在厨房中忙碌的君姐，嘴边挂上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微笑……
他喜欢吃她做的菜，更喜欢看她做菜时厨房冒出来的炊烟。看到她和这群新来的小朋友说说笑笑，他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生命力……
那样的她，很亲切。虽然他知道，她不属于他……
但也无妨，只要可以看到就好……
念无涯走到院子门口，见到慕风大侠正望着君儿的背影出神，心中还是不免一酸。
他走进院子，与慕风大侠互相行礼，便径直走到厨房里叫到：“师妹……”
君姐回头，见到念无涯挂在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不觉心中一动，一种不好的感觉升腾起来……
念无涯沉默，她便知道他定是有话要说……
二人来到外面人少的地方。
“大师兄，怎么了？”君姐问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想吃香椿芽了么？等下就能吃了！”
“我闻到了，”念无涯低头，脸上深沉，他忽然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方才已经想好的话，此刻也都说不出口了……
“累了么？”君姐见他神色有异道：“要不你先去歇一歇，等一下顾儿也该回来了！”
“那日在落霞镇，我杀人了！”念无涯坦白道。
“我知道，移星他们跟我说了。”出乎念无涯的意料，君姐竟然冷静的很。
“是燎恨刀法！”
“我想到了……”君姐垂下眼。
“我跟师父说了，去清风崖小木屋里面闭门思过……。”
“你这是在躲我吗？”君姐忽然抬眼，一脸平静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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