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街头郊外
穆家。
双双跪着的穆寐突然抓起晏未手，向两位座上老人道：“我二人本就是指腹为婚，如今又蒙外公与老祖宗见证主持了婚事，以后我们要好好地陪伴彼此走下去，不负余生不负卿。”
晏未惊得侧看了穆寐一眼，察觉到那脸上一闪而过的邪魅，晏未也豁出去道：“晚辈也是一样心思，请外公与曾师叔祖为证，今日便是我们美满婚姻的第一日。”
穆寐十分满意地捏了捏晏未的手以示“孺子可教”，那边木老爷子已经傻眼：这可如何是好，给看个家，看出一个外孙儿婿来！
跟着二老一起进来的丫鬟提着水倒漾出茶壶流一地都不自知。
这两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室内一片可怕的沉寂。
好一会，花白老人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两个猴崽子能这样精，反将起我们来了。实话说了吧，惩罚你们联手骗人叫你们洞房的主意是我出的，小木只是从犯，你们别为难他。不然这样，你们商量一下我满足你们一个要求，此事就此了了如何？”
“好。曾师叔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穆寐当即回道。
“我没要求啊。”晏未小声道。
“我有。你没有就闭嘴。”穆寐向晏未小声说完向花白老人朗声道，“求老祖宗教孩儿自解穴道的法门。”
“这个好说，一会便教你。”花白老人笑道。
穆寐闻言兴奋得将捏着晏未的手捏得更紧了，紧到晏未由衷地喊了一声“疼！”
身份大白，闹剧也了结后，晏未便向木老爷子请辞，穆寐却道：“你不能走。”
“八两哥哥大老远来一回，媳妇没娶成总要住上几日吧，不然显得我们家多没待客之道。”穆寐说得无比真诚，但晏未总觉得这小子细长目后藏着什么花花肠子。
晏未自认不是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但此人叫他实难不防。
“亲家做不成还能做亲戚，夫妻做不成还能做兄弟。人与人相聚便是缘分。这两日被折腾了够呛，小晏就在家里多住几日，不然等孩子爹娘回来，我也不好交待。”
好一句“夫妻做不成还能做兄弟。”晏未听着真是别扭，但他也听得出木老爷子的真诚是真，但他还是有些迟疑。
“就这么定了。叫半斤多陪你出去走走转转，百谷城虽小，好玩的倒不少。”木老爷子拍板道。
晏未来穆家时短，但也已知穆寐自言甚是不喜“半斤”之唤，之前几次接触晏未也都不曾听木老爷子唤这名字，这时却听老人很似自然地叫了一句“半斤”，晏未猜想该是自己之前表现出很在意“穆半斤”，老人借此留人。若如此，木老爷子也不像穆寐所说的那样没脑子啊，相反这老人很细致啊！
但晏未转念又一想，外公叫外孙乳名天经地义，也许只是之前都不必要老人唤名而已。一定是自己来穆家后短时经历太多，有点紧张兮兮，草木皆兵了……
“的确。”穆寐应完外公又向晏未道，“每日里跟曾师叔祖学完解穴，我便带你出去玩儿。我虽在师门长大，但对这百谷城也还是门儿清的。”
“你小子，我话说在前面，我是教你冲穴法门带你入个门，却不会天天陪你在这耗。之后怎么练习是你自己的事，我这马上百岁之人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年，还要人间潇洒去呢。”花白老人捋着花白胡须道。
穆寐失望一闪而过，笑道：“能得曾师叔祖传授法门便是徒孙三生有幸了。不过老祖宗在哪儿都是潇洒，何不也在百谷城多玩些天！”
“还不是找借口叫曾师叔祖留下指点。”晏未心道却可是没有揭穿。这是人家师门的事，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做客就是做客。
“大婚”后三日，花白老人便走了，不顾穆寐的花样挽留，飘然而去。
这边曾师叔祖一没影，那边晏未便被沉迷冲穴练习几日都没能与他说上一句话的穆寐给拉住衣袖。穆寐拉着他道：“八两哥哥，未兄，走，我带你出去玩儿呀。”
那盛情，说实话晏未有点受宠若惊。他有些不安道：“冲穴也不是速成的，但趁热打铁扎实一下总是好的。”
“不妨不妨，武功的事，多高算高呢？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不差一时半晌的功夫。八两哥哥难得来一次的稀客，我是必要陪好的。曾师叔祖在时我也不敢表现出急切要陪你的样子，毕竟总得给老人家个面子嘛，百岁老人呀。”
穆寐说着细长目朝晏未挤眉弄眼，晏未明明知道应是“我信你地邪”，却还是努力说服自己别把人想坏了。且都是同龄人，晏未也并非什么老古板，他于是道：“那若不影响你修习的话，转转也可以。”
“吃喝玩乐，八两哥哥喜欢什么，我带你。”穆寐咋呼道。
“客随主便吧。”晏未原本心已平复，又被穆寐搞得慌慌道。
“那先去逛个街，带八两哥哥领略一下此间烟火，玩哪儿算哪儿。”穆寐说着已经拉晏未往出走了。
此时的晏未早已换成男子装束，一身冰丝白衣，斜襟处还有一朵淡淡小花，穆寐亦是一身白衣，腰间系青葱汗巾，加上两人颀长身高，倜傥体态和过人的相貌，谁见了不频频侧目。以往穆寐出门也能受此待遇，今日忽然有另一个人分去了风采，虽然他也明知可能在众人眼中是风姿双倍，但他还是忽然心生一念：“不知道在这些人眼中，我二人谁更胜一筹。”他这样想着，生怕被人比下去，不住地挺胸抬头，为了争上游还主动示笑于人。有他这样纵容着，二人身后更是跟者众多，特别是花痴般的女子。
晏未却没那么多心思，他的确还更专心于眼前街景人情。初入百谷城时，他打听到详细住址后便直奔穆家去，一心想着未婚妻子的事，哪顾得了这城市斑斓，说是走马灯一样经过街道都不为过。
二人走着，开始穆寐为了维护自己美公子形象还一直绷着端着，但没一会就装累了。爱谁优越谁优越吧，反正半斤也好，八两也好，都是这些俗人女子得不到的公子郎君。那些人也就能秤买个半斤瓜子，八两干粮啥的。
晏未并不知道穆寐已自相卸下包袱，只知道这人方才还与自己隔了几步走着却忽然过来勾肩搭背，不说上蹿下跳，也是活跃非常。
“到底还年轻。”晏未心道
百谷城地处北方，街上东西却也算集南北之有，虽然有却不精。
两人“黏糊糊”地走了一阵，晏未手里便被热情好客的穆寐塞满了烧饼、糖人、糯米糕、叫花鸡、酱肘子，各式果脯……他的嘴也一直没能停下，不是被/强喂这样就是那样。
眼看穆寐又不顾阻拦拉着他挤去买锅巴了，晏未忽然生出一阵感慨：“虽说不能做妻子，但真能有这样一个活泼的弟弟倒也不错。只是可惜，留几日我便要走了。这次走后该是与这穆半斤再无往来了吧，毕竟我们两个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知道远方有个穆半斤遥遥相配，天生之配，晏未从不觉得自己晏八两的名字是俗气的，甚至经常还会觉得甜蜜。是啊，哪怕是母亲强行灌输给他的，这些年念着穆半斤已成习惯，想到从今往后天各一方，再无挂牵联系，晏未心中倒真是有些难言的失落。
晏未正伤神着，刚走开一下的穆寐已经又提了好吃的朝他明媚走来。
“买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吃不完，不如早些回家去吧。”晏未认真道。
“我们这才出来你就要回去，可是真恋家呀。哥哥要是觉得街上没意思，我带你到郊外走走。不过我得先买样东西。”穆寐仍是笑如暖阳道。
晏未倒是不反对穆寐的安排，但他不解的是：“还买？”
“当然了，若没那样，我们手里这些岂不白买了。”穆寐说着用自己空着的一只手又搂着晏未往前走。
二人穿街进到一偏僻的巷子处。老远，晏未就闻到一阵酒香。
“我就说酒香也怕巷子深，但这掌柜非是不听，说什么祖上生意，动了风水便不好了。但你看正街那边新开的酒馆，招呼客人花样百出。这里哪还有什么客人。”
穆寐说着将晏未拉到巷子最里面，同那胖胖的中年掌柜要了几坛的酒，又请那人拿麻绳将他二人手中的其他东西都给重新捆得结实便拿了，这才给了比酒还贵的赏钱，欢欢喜喜地带着晏未走了。
穆寐在前提着那捆好后并不算重的一堆东西，晏未则乖乖抱了几坛酒在后跟着。
二人四条大长腿出了街市出了城，弯弯绕绕，来到真正的郊外之地。
穆寐选了河边一片空旷的芳草处，将手中东西往地下一扔，自己也随意往地下一躺，大有走累了，须休息一会之意。
晏未在边上小心放下了酒坛，又将麻绳解开，把小食都拿出来整齐摆放好。再去看时，那细长目紧紧闭着。晏未先是轻唤了两声“穆寐”，后又用手在其眼前轻晃了两下。
这人竟然睡着了！还真是随遇而安啊！
晏未感叹着自己也一旁坐了下来，一面看着周边风景一面等人醒来。
好一会，不见穆寐有要醒之意，晏未开了一坛酒自饮了起来。
也许是好风好景又闲来无事惹人想要一饮，晏未先还是小口小口地喝，毕竟他也不是什么酒徒，喝着喝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还有复杂心情便冲上了头脑，想压都压之不去。
未婚夫妻变成了兄弟，且两家人又看着都活得好好的，这些年竟没有人互通一下此事。看这样子，最终除了天上的母亲，活人就只栽进去了一个自己呀……
晏未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酒也喝得越发大口和多频了。
不知不觉一坛多下去，晏未觉得一人喝着很没意思，迫切想叫睡着那个起来同醉。
晏未想着，也真的放下酒坛凑到穆寐身边，穆寐正睡得呼吸匀称，夕阳洒在他轮廓分明的细致面庞上，好一副“睡美人”之相。
晏未一时又不舍得叫了，不想打破这静好的画面。忽然，一只蝴蝶飞过来，好巧不巧地停在穆寐的鼻头。
睡中的穆寐也觉有异，不舒服地津了津鼻子，那调皮的蝴蝶调整了下站姿却是没有要飞走的意思。
“蝶恋花呀。”晏未一面笑着这场景一面又觉穆寐也许是真觉得不舒服，因为那长峨眉都皱了起来。
晏未伸手赶了一下，那蝴蝶竟然没走，如此胆大的小家伙叫晏未也是没想到，他干脆决定抓住，他这样想便真的捏指下去，结果他的手也到了，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穆寐也醒了。
晏未正觉有些尴尬不好解释间，穆寐偏了下头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笑道：“哥哥独享佳酿怎么也不叫醒我。”
“可是呢，正要叫你同饮。”晏未说着回手拿了一坛递给穆寐，穆寐接了打开就是咕咚咚豪饮。
晏未忽觉这才是男儿喝酒该有的样子，自己之前都是过于秀气了，于是也效仿穆寐豪饮起来。
晏未喝得早也喝得多，在学着穆寐豪饮了一会后，舌头便有些不听使唤了，眼皮也打架起来。
“八两哥哥！晏未！”伴着别有口气的呼唤，坐在草地上的晏未只觉得有一双细美长目很近地逼近了自己。
警觉一下子便战胜了昏昏醉意：“这人又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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