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节梁山伯与祝英台

孙熙抬眼看了一眼颖儿，只见她那双眸子正炙热地望着他，一如从前……

        孙熙自认不是个怂人。

        可是事到如今，他真的很想认输……他受不了那双眸子，更准确地说，他受不了她那么热烈的期待！

        从小到大，他最承接不住的，就是别人期待的眼神，比如母亲，比如祖母，比如颖儿。

        因为他知道，他早晚会让她们失望。

        “孙公子，昨日我娘又打我了，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着急颖儿……日后我发达了，一定带你逃离那个家！”

        记忆中声音在孙熙的脑海中响起。在颖儿期盼的眼神中，曾经的他，如此这般地许下过大大小小的诺言，就是为了逃避那失望的眼神……

        而如今，他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那个注定让她失望的自己，终于逃无可逃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沫说，“颖儿，其实，我当初……”

        “孙公子！”顾颖儿忽然满脸决绝地站了起来，用尽力气地吼道：“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

        孙熙被这突然起来的转变吓呆了。他看着颖儿的脸，从前那个温柔乖顺的女孩，怎么忽然间如此疯狂起来？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颖儿望着孙熙，眼中满是心疼和委屈，两行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孙熙莫名，众人愕然。

        移星看着泪眼汪汪的颖儿，俨然一个满腹委屈，被逼与爱人分离的姑娘！心道好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

        “颖儿，什么被逼无奈？”洪缨有些着急，她最受不了这样吞吞吐吐不清不楚的对话。

        苏明清也不明所以，颖儿这姑娘，怎么好像有些魔障？

        谁知顾颖儿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转了个身，突然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颖儿！”苏明清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孙大娘！”颖儿抬起头来，满脸是泪：“我知道我出身不好。家境贫寒，自小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日日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地卖果子，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颖儿，你在说什么？卖果子不丢人呀！我……”孙明清一头雾水，明白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卖果子不丢人，却不像官宦人家的姑娘一样有靠山！”顾颖儿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扎进苏明清的心里。

        苏明清一时羞赧，语塞了起来。

        她的确因为顾颖儿家世不好，不能对孙熙有所助益而拆散了他俩。然而，这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颖儿，你说的对！”苏明清羞赧过后，反倒平静了下来，“关于熙儿的亲事，我确实有私心！因为熙儿不光是我的儿子，更是孙羊店未来的接班人！我们孙家，一砖一瓦都是靠自己赤手空拳拼出来的！熙儿又对于经营方面没那么在行，这你是知道的！所以熙儿的亲事，对他，对我们整个孙家都至关重要。最好能找到一个有靠山又懂经营的人，才能真正地扶持他，保住孙羊点和孙家的兴盛……”苏明清说的认真赤诚，顾颖儿听得仔细，只有孙熙觉得浑身难受。

        难道自己只是生意桌上的一个筹码？

        “我自小看你长大，知道你善良，心地柔软。但是就是太柔软，太羞涩了，不适合做老板娘！”

        “孙大娘，我虽然出身贫寒，却自小在孙羊店中长大。我自信，除了您和店里的伙计，大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孙羊店！如若我没算错的话，您这一个月的入账大概有这个数。”

        颖儿指指间微凉，抓起苏明清的手，一下一下地碰触到她的手心，让她倍感诧异……

        “五下？五万两？她如何知道？”苏明清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她从未想过她竟然有如此头脑！这孩子自小就喜欢坐在角落里发呆，原来也不是白白发呆……

        “孙大娘，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虽不擅与人交际，但我也有我的好处。如若日后孙公子接下孙羊店，我必能帮他一二。”顾颖儿一字一句，真诚而笃定，苏明清竟然有些被说服了……

        洪缨惊讶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从没听她一下子说过那么多话，更没见过她如此卖力地展示自己。

        只有孙熙在旁边越听越不是滋味。他不明白母亲和颖儿是怎样把这么让人难为情的婚姻大事，谈出来招伙计的感觉……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忿，那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又来了……

        “诸位诸位，能不能停一下？”孙熙脸上的羞愧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脸不耐烦。“娘，您今天来，是给我招伙计的？”

        孙熙话音未落，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吕连翩尤其理解孙熙的无奈。他方才听到苏明清和顾颖儿对话的时候，就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每次母亲为他选择相亲的对象，都会在他面前对着那些大家闺秀评头论足，说谁家的姑娘能干又有才，谁家的姑娘温顺听话，他也曾有这种感觉，不是找媳妇，而是挑伙计！

        “孙大娘！”顾颖儿听到孙熙的抱怨，抿嘴一笑。她没好意思与孙熙对视，而是继续向苏明清说道：“我虽年纪轻，又是女儿家，有些话不是我该说的。但是若关系到终身大事，还是想厚脸皮地说几句。每逢有人结亲的时候，众人总是说“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就是说夫妻要同心，两情相悦，方可两生欢喜，白头偕老。否则，即使成亲了，却相看两厌，又不得不顶着夫妻的名头，能过的好吗？”

        顾颖儿眼中满含爱意，说得陶醉，却没注意到苏明清越来越僵硬的脸。

        她没料到顾颖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料到，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万箭穿心……

        她终日忙碌，不仅要管理偌大的孙羊店，还要操持家庭，孝敬公婆，料理儿子。她尽心做好一切，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不用去面对那个日日寻花问柳，心里一点都没有她的丈夫……

        相看两厌，陌路夫妻，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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