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狸毛+8
我拿起一旁空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暖流滑进我的舌尖直达胃底的那一刻，感觉我整个人都由内而外的一点点暖和起来了。
齐将军请我喝了茶，但是却一直未说话，我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小小的茶杯，食指一点一点的抠着因茶水的温热而变暖和的瓷杯，如若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微的声音。
“大过年为何独自一人上山？”齐司礼率先开了口。
我抬起一直垂着的头望向齐司礼，道：“刚才同堂妹一道过来看烟花，这里视线好。”
齐司礼微微颔首。
我想起诺大的将军府那清冷安静的样子，就连屋外门前挂着的两盏火红的灯笼也许都可能是下人挂上去的，下意识问道：“齐将军，您不过年吗？”
齐司礼神色很淡，语气也毫无起伏道：“一个人没什么好过的。”
我听他这淡然的语气和所说的话一时间愣了愣，我抿了抿因被寒风吹得干燥的唇，后又重新对上齐司礼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齐将军，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回。
我歪了歪头又问：“我是不是第一个祝您新年快乐的？”
我听见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后说：“是。”
没了一开始的紧张，我给齐司礼和我的杯里添了些茶，又乖巧的端坐了下来。
“齐将军，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我的语气很轻，带着被拒绝的准备，毫无底气。
然而，齐司礼点了点头。
得到了首肯，我的胆子也被壮了起来：“您前些日子……”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又继续道：“是不是化为原型在屋顶上……赏月了？”
毕竟那是白狐狸实在是太漂亮了，与刚才无意见到的齐将军尾巴和耳朵上的毛发一样漂亮，况且他们都同时拥有一双金黄色的瞳孔，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齐司礼刚碰上茶杯的手臂一僵，随机又恢复一开始的淡定，纵容的“嗯”了一声。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知道我此时或多或少都有些冒犯了，毕竟齐将军同我并无任何关系，他今日让我坐下一同喝茶也许也只是处于好心而已，我并没有任何立场问他如此私密的话题。
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有好多士兵战死沙场了，他们多数还很年轻，且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可战场本就如此残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都是做好赴死报国的准备了，我没什么能给他们的，只能在他们牺牲后，为他们的家人祈愿平安健康。”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语速缓慢，“也许对着月亮祈愿并没有什么用，但狐狸本就是神明的使者，神明不一定会听见，但我有责任，因为我是他们的将军，希望神明会看在他们的精忠上，宽恕他们。”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一次性说那么长的句子。
我不知道他得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看淡了多少生死才能那么平淡又缓慢的说出这些话。
“神明会听见的，他们的家人也会感谢有您这么一位将军的。”我无从安慰，也知道他根本不需要安慰。
齐司礼点头回应我，后又道：“回去吧小孩，很夜了，会着凉的，也别让你的家人担心了。”
我看着他没出声，他也注意到了我毫无动静，我在他发出疑问之前，道：“我……不小了，还有……”我同他说了我的名字。
他应了声，说：“好，知道了。”
我才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那我走了，齐将军您也早些回去，还有新年快乐！”
我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齐司礼看着我的背影走远后，抬起手一挥，将茶具和家具一同收了起来，也慢悠悠的起身离开了。
-
我再一次见到齐将军是在元宵节那一天，皇室宴请达官贵族们前去赴宴，我在宴席上，见到了他。
他依旧如此意气风发，此时他脸上没了那日见到时的随意和疲惫，此时的他是万人敬仰的齐将军，是所有人都想结交的齐将军。
那日被冲淡的距离感此时全然烟消云散，我同他又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
宴席上提供的吃食定然是最好的，毕竟是皇家的厨子所备，但我却全然吃得心不在焉，眼神不由自主的一直往齐司礼的方向瞟，在自己反应过来后又飞快的移开了目光。
坐在我身侧的父亲显然是察觉到我的异样了，毕竟平日里我的胃口一直都挺好的，然而此时我桌上的饭菜却没动几口。
“是吃食不合胃口吗？”
我摇首，微笑应着父亲，说了声“没事”让他别担心。
我向父亲凑近，用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和语气说：“这里人有些多，我出去透口气。”
我寻了个借口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内殿。
出来后，里头的乐器敲击声和各色人物的寒暄声被隔绝了开来，冷风迎面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皇家的御花园每每在有宴会时都会开放给官宦的家人们进去逛逛。
此时的宴会正处于热闹巅峰，故此御花园此时安静得很，只有水流潺潺流过的声音和一些宫女匆匆经过的身影。
这里比起里头轻松多了，还能不见到那个让我思绪紊乱的“罪魁祸首”。
那日的梨花园一别后，本就无甚交集的我和他，又恢复了正常轨迹，那两个时辰的相处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正当我对着池塘里被宫灯照的若隐若现的鲤鱼发呆时，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来人。
我们触及目光的那一刻，二人皆愣住了。
但对方显然比我淡定得多，很快便又恢复神情了。
“齐将军。”我不受控制的唤了一声。
齐司礼朝我点了点头刚要离开时，我又及时开口说话了：“齐将军为何不在大殿内？”
他将脚步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转了个方向，缓慢的朝我这里走来。
我感觉到他每靠近一步，我的心跳便跳动得愈发强烈。
“出来透口气。”他说。
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神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想起刚才在大殿内，我好几次偷看他时，发现他也是这种神情，与那样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那吵杂氛围里高高悬挂在天边的月亮，深处世俗却又清冷得不染世俗。
再细想，发现，他似乎并不喜欢那样吵杂的环境，当有人靠近时，他会微微蹙眉，随之又恢复以往的神情，接受着别人的阿谀。
“我听闻……齐将军不日便又要上战场去了？”我其实不确定，也是刚才路过的宫女交头接耳时不小心听说的。
“嗯。”他说，“边界部落近日趁过年期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要开始攻打中原，朝堂必须派人前去支援。”
我闻言，愣了一会：“怎么……这些天都没听见有任何风声？”
齐司礼并未直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避重就轻的说：“这几日朝堂也许便会将圣旨发下。”
我点了点头：“那齐将军，您必须得平安归来。”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用如此不容置喙的语气同他说这样的话，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后才慢悠悠的说：“好。”
我们又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他偏过头时，发现我正用一种炙热又热烈的目光盯着他。
眼底的笑意和热烈已经溢了出来，偏偏我这个当事人却还并不知情，直到他的声音响起。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听见声音时愣了一下，有些不太自然的将我那“吓人”的目光收回，不太自然且还尴尬的承认道：“就是觉得……您有些好看，然后，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齐司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无聊。”
被他一句“无聊”驳回时，我反倒没了起初的尴尬，反而愈发苍狂了起来：“齐将军，可有人说过您长得真好看？我估摸着光启城找不出像您这般资色的人了。”
我说着的是实话，可我不知道这句话在当事人耳里听起来究竟会有多么的……马屁。
“……”
“齐将军，狐狸的饭量大吗？”我此刻的思维已经有些跳跃了，脑子一快，问出了这个问题。
“……？
“为何这么问？”
我看向他，目光有些理所当然：“狐狸好可爱，想养。”
齐司礼看我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不大，但是很难打理。”
“啊……这样啊……问题不大，还有呢？”
齐司礼：还有？
齐司礼：“……没了。”
我：“那好像……也没多难养？”
齐司礼此时的表情已经有些一言难尽：“你还是……想些别的养吧，再不济蜥蜴也行。”
我：“蜥蜴？！蜥蜴能养吗？”
齐司礼：“……能。”
齐司礼在我要继续开口接话时，飞快的又说了一句：“宴会应当快结束了，回去吧。”
他这一打岔，我的问题一下就被自己给忘记了：“啊……？好。
“齐将军，一起回吗？”
齐司礼：“走吧，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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