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苏扬盖着毯子，静静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易尔尘坐在她身边，盯着自己的平板电脑上的数据。
等到他抬起头，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他轻轻地帮她把毯子盖好，把她的耳机取下。
他默默看着她的侧脸，心如止水。
她安静的睡颜让他觉得很安定。
飞机降落的时候，遇到了一点轻微气流，机身猛烈地摇摆，直接把她摇醒。
她坐在座位上清醒了一会儿，飞机降落。
易尔尘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派了人在机场外面等着。
他们走出机场的时候，司机赶紧迎上前，给他们打开车门。
飞机上困得很，但是一上车，苏扬明显精神了很多，一直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热热闹闹的过年景象。
除夕要守岁，所以几乎家家灯火通明，似乎没有人睡觉，人人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易尔尘注意到了苏扬的表情，这种柔和的神态，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再次站在那栋小平楼面前，她依旧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原本屋子外面拉着的警戒线已经被撤掉，现在这栋小楼看起来就像平常的楼一样，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面之前发生过什么。
易尔尘走上前，轻轻推开大门，大步走进去，打开了里面的灯，节能灯的灯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
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去，微微仰着头，看着屋里的变化。
跟上次来的时候又不一样了，上次还有一些残留的可怕痕迹，这次来，里面再次重新粉刷过了，已经抹掉了所有痕迹。
已经完全不像是她梦魇里的那个场景了。
她突然走上前，蹲下身子，从墙角的一个缝隙中，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一根小链子。
那是一根闪着宝石蓝色的项链，她静静地看着它在灯光下散发出来的光，微微一笑，眼里聚集的泪水突然落下来。
“苏扬…”易尔尘看到苏扬的眼泪，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角落里还会留着一根项链，更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项链会掉眼泪。
“姐姐的，你送给她的。”她举起项链，看着他，眼眶通红，满满的哭腔。
他有些怔愣，却又立即明白过来。
那条项链对苏扬来说，应该算是苏凡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了吧。
他缓缓走近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灯光下静静地端详。
等到他细细地看了这条项链许久，他才想起来，这好像是当初他送给苏凡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他记得，那天他公司很忙，直到傍晚，他才匆匆忙忙地在商场里随便挑了一条项链。准备作为礼物送给苏凡。
那天苏凡一直在约定的酒店里等他，但是他迟到了。
她气得不想吃饭，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绒盒子，她看到里面的项链之后，万分惊喜地抱住他的脖子。
“我知道她说的梦里的少年是谁了，现在物归原主，还给你。我替姐姐谢谢你。”苏扬的哭腔越来越明显，眼里的泪水在灯光的映衬下还闪着光。
易尔尘看着苏扬泛着泪光的双眼，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了，却没有接过那条项链。
“我说过了，在我心里，苏凡已经过去了，那只是年少的过往而已。而且，她也说了，我只是梦中的少年。既然是梦，总会醒的。”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梦。一切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屋外是照常升起的太阳。”苏扬突然微笑，脸上还挂着泪痕。
易尔尘伸出手，把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脑后。
“那就暂时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吧，暂时。”
苏扬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扑进了他怀里。
“我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你还是她梦里的那个少年，我还不需要走上这条没有回头的余地的路，她还依旧爱着你，世界还依旧像以前那样。”
易尔尘怔在原地，就这么被她抱着，给她一个简单的依靠，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想安慰她，但是完全找不到安慰的话语。
他想抬起手来拥抱她，手却停在了半空中，迟迟无法落在她的背上。
或许，没有经历过丧亲之痛的人，根本理解不了她心里究竟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
返回机场的路上，易尔尘趁着苏扬不注意，把项链扔进了路边的湖中。
对他而言，苏凡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再留着这条项链，只会徒增烦恼。
苏扬沉沉地睡着，这次睡得很安稳，似乎心里的压力放下了一些。
易尔尘亲自开车，车速是他平时开车的一半。
她梦里也有一个白衣少年，只是那个少年身边站着一个白衣少女，他们牵着手，他们拥抱，他们在漫无边际的花海中奔跑。
而她只是默默站在原地，笑着看着他们。
等回到X市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易尔尘直接把车开去了老宅。
还没进门，就听见易繁绩在大声嚷嚷着，对于易尔尘在大年初一跑出家门的行为表示非常愤怒。
易尔尘带着一脸憔悴的苏扬走进老宅大门的时候，易繁绩还气鼓鼓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苏扬进来，马上变成了一脸的笑容。
“哎呀，苏扬小丫头来了呀！昨天怎么没有来一起吃饺子呢？爷爷家的饺子超级好吃！我跟你说，易尔尘那臭小子包的饺子第一次没有散开！他以前包的饺子简直惨不忍睹！”易繁绩笑眯眯地拉过苏扬的手，坐在沙发上开始聊天。
起初易尔尘还在担心苏扬会因为算命的事情对爷爷心有隔阂，现在看样子好像并没有。
苏扬似乎轻松了很多，一直微笑着听易繁绩讲话。
“杵在那里干嘛！我还没罚你大年初一跑出去呢！”易繁绩看到易尔尘一直站在原地，不满地吼他。
苏扬刚想开口帮易尔尘解围，他却一本正经地先开口了。
“我去接苏扬，你也要罚我？”
“这样啊？”易繁绩的表情明显缓和。
“那也不行，也要罚你！罚你不告诉我一声就跑出去接苏扬！你都不带我去的！罚你中午包饺子给我们吃！一个都不准散！要是散了一个的话，你晚上就别吃饭了！”易繁绩瞪了易尔尘一眼。
易天宁牵着叶蓓薷从房间走进来，正好听到易繁绩冲着易尔尘吼，叶蓓薷笑着摸摸易尔尘的手臂。
“快去准备一下，把面粉和馅料端出来，老妈帮你。”
易尔尘本来还想着要带苏扬上楼休息一下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无语地从厨房里端了原料出来，叶蓓薷拉了苏扬走上前一起帮忙。
“你上楼区睡一下？脸色很不好。”苏扬洗了手出来，易尔尘淡淡地问。
苏扬摇摇头。
“觉得来这里蹭饭不太好，尽点力气帮忙吧。”
“我有说过这是蹭饭？”他似乎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易尔尘闷闷地看着她挽起袖子，露出骨骼分明的胳膊，又把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
苏扬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叶蓓薷包饺子，完全没有理会身边的易尔尘。
等到苏扬学会了一些基本的包饺子要领后，她开始自己动手。
“心情不好？”一边往饺子皮里装馅，一边有意无意地问身边的人。
“当然。”他似乎很不爽，难得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脸上。”苏扬抬起头，突然指了指他的脸，然后下意识地用手背帮他把脸上的面粉蹭掉。
“一脸的面粉，你确定你是堂堂CU执行总裁？”
他的所有动作瞬间定住。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默默低下头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包饺子。
她在干什么啊！天呐！
叶蓓薷默默退回了沙发上坐着，三个长辈就这么看着他们包饺子的背影。
“真好。”叶蓓薷撑着脑袋，微笑着看着两个人。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的，不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再跟苏凡家的人有任何牵扯。”易天宁笑着摸摸老婆的脑袋。
“苏凡是苏凡，苏扬是苏扬，苏扬小姑娘可比她姐姐好太多了。”叶蓓薷做了个鬼脸。
“你跟我儿子年轻的时候比这疯狂多了，别羡慕，指不定他们两个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呢。”易繁绩笑眯眯地看着叶蓓薷。
“你不是会算吗？算算看？”易天宁帮老婆整理好头发，笑着看向易繁绩。
“感情这种关乎人心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算得到？你也太高估我了。”易繁绩喝了一口热茶，斜睨了易天宁一眼。
长辈们各自对视一眼，微笑。
叶蓓薷耸耸肩，拿出手机给李廖然发了条短信。
叶蓓薷——小子，你觉得他们两个有戏吗？我儿子和苏扬？
李廖然——阿姨，我决定收回以前那句话，现在重新说一遍好了，以我对你儿子的了解，要是他喜欢，肯定就已经开始追了。
叶蓓薷——我身为易尔尘的亲妈，我都看不出来啊。
李廖然——当然看不出来，毕竟你儿子做事那么谨慎小心的一个人。要么是你儿子这次决定放缓脚步，要么就是没戏。我押前者，跟不跟？
叶蓓薷——不跟不是亲生儿子。
李廖然——阿姨，你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对苏凡的偏见了？
叶蓓薷——苏扬可比苏凡好多了，我儿子的幸福最重要。
李廖然——阿姨你变了，你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阿姨了。
叶蓓薷——切，臭小子。
李廖然——阿姨！你要记得帮我留一份饺子啊！我拒绝吃你儿子做的！
叶蓓薷——他们两个现在一起包饺子，你确定不吃？
李廖然——我拒绝，要是真的成了，这饺子会甜掉牙。
叶蓓薷看着手机屏幕上李廖然回复过来的短信，突然笑出声，引得客厅里其他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怎么了？看到什么笑话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难得啊。”易天宁正想凑过来看看她的手机屏幕，她却迅速把手机收回口袋。
“就不给你看。”叶蓓薷逗他。
易繁绩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打闹。
他一看就知道，叶蓓薷这丫头还是有意想当一回红娘的。
只是，在他看来，这个红娘，还是尽量不当得好。
晚上，苏扬找借口离开了老宅。
她都快尴尬死了，真想找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她今天绝对是脑子抽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动脚的？烦死了。
易尔尘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之后，又陪着她走进去。
“这几天有事的话就直接打电话，初八开始以CU执行总裁特约助理的身份在公司工作，到时候我来接你。”
苏扬汗颜。
易总，我有说过我答应做什么特约助理了吗…
好像全程都是你跟你爷爷在讨论这事儿啊…
我当时压根没说话啊…
易总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还有，三月份集体回总部待命，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可能会有危险，在此期间时刻注意安全。”易尔尘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也恢复了原有的冰冰冷冷。
“是。”苏扬显然还是更适应用这种语气讲话的易尔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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